可很快就想起了路上师父跟他说过的话,便明白师父是真心实意讨厌资本家。
老头道:“俄跟涅说,啥么好东西,一旦跟资本挂钩,那就完咧。正气酿想要做好不容易,得用心,注定做不了大批次。涅说涅也做过酒,这不是缘分嘛。那涅说说看涅,就从涅角度来评价评价,俄这正气酿……若何。”
师父一开心,说话口音就会加重。
说的话还得过脑理解转换成普通话才行。
“第一,这个酒的颜色属于浑浊型的,浓厚但干净……”
“就像把带点绿色的羊脂玉磨成浆一样,颜色非常厉害。”
“第二,香味是微微清爽的甜香,有点橘皮又有点花蜜,很好闻,不腻。”
“第三,倒在杯子里的时候,泡沫细腻,消散稍微有点快。”
“喝在嘴里泡沫的绵密和沙口感,真的恰到好处,很爽。”
“第四,这味道入口前段,很均衡鲜明的酸甜带沙口,还有点单宁有力的紧收感。”
“中段是果酸微苦,但收紧感更强,更有力。”
“喝下去后尾段留在喉头的是清爽,香,甜,口齿生津。”
“肚子里先是一凉,接着就是温暖,很舒服,还打嗝。”
“整体的香味与口感完全温和,真的很厉害。”
“很多酒都是闻到的味道和喝到的是两码事,有明显断层。”
“传统米酒和这个比,要么是干型的,糖分都发酵干净只剩酸和酒精了,酒体变薄。”
“要么就是酒酿,刚出来的全都是糖水。”
“那些当做商品贩卖的,就算经过人工调味杀菌,要么酸味明显,要么酒刺激感强。”
“做到这样均衡,饱满但不软,温和干净却有力,恰到好处,我头回喝到。”
“不能用传统米酒的特性来进行评价,应该用啤酒。”
“老许——”
说到这里,季莱顿了顿,看向老头。
“你这里面用了啤酒的酿造方法,加了香料和啤酒花了吧?”
虽然这话说出口,季莱自己都有些不相信。
可作为一个家酿过不少酒的人,也就经验告诉了他这个惊人结论。
老头沉默地看着季莱,好一会儿,他一拍大腿,端起酒杯和季莱干杯。
“咋么,俄,就说涅小子和咱,有缘吧?”
“对,你基本上是说对咧,厉害啊厉害。”
“俄选你上观当徒弟,果然是莫错滴。”
“只是,涅有一点点的不对。”
这一点,就是酿酒用的并非啤酒花,而是葎草。
葎草,也叫勾人藤,拉拉秧,随处可见,到处可见。
这东西和啤酒花是同科同属不同种的。
葎草是葎草种,啤酒花是啤酒花种。
即便这样,这两种东西的亲属关系也挨得很近很近很近。
可以当啤酒花的替代品使用。
不过,也不是随便哪里的葎草都能用。
用的这葎草叫“正气藤”,是正气观老一辈发现的变异葎草,将其引过来加以栽培到今天,别人拿去了也没用,因为正气观拿这葎草用啤酒花工艺做成酒花之前,还要用特殊的药材炮制工艺,加入茶叶和甘草进行炮制,只有这样才能用。
酿造米酒所需的材料,通常是糯米,酒曲,水这三种。
正气观酿造工艺并非是学习西方的啤酒工艺得来的——西方是打碎麦芽,把麦芽熬成类似麦芽糖,加入啤酒花香料之类熬煮成醪液,用酵母进行发酵。
这过程中,麦子不同,啤酒花不同,酵母不同,水不同,酿造工艺不同……
但凡,只要有一个不同,就会造成不一样的结果。
眼前的正气酿也用了类似熬醪液的方式,但却是根据华夏古老的麦酒工艺得来的,用糯米混入麦芽低温熬一下,出点甜味后,用传统蒸锅工艺蒸熟。
完全糖化后,要加入高温煮过的麦芽糖与蜂蜜。
说白了就是炒糖色。
通过高温产生美拉得效应,让甜味变得有鲜味。
炒糖色冲的水,是炮制葎草的水。
再用这个糖放入继续进行发酵。
经过美拉得效应后,这个糖就不容易被酵母吃掉分解为二氧化碳和酒精。
发酵得低温,每年只能秋冬春交换的时间点做,做两批。
这里面工艺太复杂了,就算是做了几十年的正气酿,如今老头不小心仍旧会弄错。
季莱是道观弟子,这手艺接下来肯定要传给他的。
所以借着吃饭的机会,师父就要好好和徒弟聊一聊。
“老许,你这炒菜手艺也一顶一的厉害啊,盐分火候都刚好,真香。”
没了顾忌,季莱就大口吃起了牛肉。
哪想,老头却给了他脸色。
“小伙咂啊小伙咂,俄才说过啥,这么快就忘咧?”
季莱被说得一愣,颇为茫然,立刻看着他,想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