踏歌山海歌曲 第018章 剑拔弩张

青石营的斥候队不好进。

姑且不说队率张大本事大、脾气大，眼光高，等闲入不得法眼。就说这斥候，本就是大军的耳目和第一道警戒线，脑袋瓜子要灵活，手上功夫要扎实，还能游水、骑射、登山如履平地...

所以，斥候队只有三什编制，且一直不满员，比如左松手下只有六人，作为左松的副手，更子只带了周大白一人。

都尉大人重点关注，张大高抬贵手，左松这一什总算满员了。

更子真正成为伍长，手下有老货周大白、甲士资格的新兵王磐、自愿留营的正兵洪昭、还有新兵风歌。

几天厮混下来，方知同什的荆三斧、刀子、杨春、范乘九等人，手底下都有各自的本事。几天厮混就是几天较劲、几天比拼，十个人除了什长左松之外的九人就排好了轮次。

风歌，年纪其实最小，经过拳力、刀法、射术、骑术四轮较量，稳稳的坐了第一把交椅。其实就算他本事不济，众人也愿意捧他当“风老大”，称呼他一声“风哥儿”。

八月十八日，军营里的气氛紧张起来。

500州军和青石营遴选的100人披甲操练“踏歌迎客”，歌声和踏步声震天响。

亲兵队的人在榷场、铁山和各屯间奔波传令，斥候队士卒们把刀枪剑戟磨的锋利，就连箭杆都擦拭的发亮。

后屯的刘延年带着队伍来了，吴二牛领着两什亲兵和一群杂兵守铁山。

外关城墙上各个战位，机弩挂弦，箭羽就位，守城用的墙排子、铁蒺藜、长杆钩挠、大砍刀、火油罐子、石块子排列整齐，堆积如山。

有“恶”客自远方来，我且磨刀霍霍向猪羊。

就算进了斥候队，风歌也没忘记自己是个编外小马倌儿的本分。收拾了都尉大人的大白龙，领着骑了战马的更子、周大白和王磐、洪昭，五骑出得关城，沿泸水北岸游弋、警戒。

秋收后，不是大市之日，榷场交易依然旺盛。

也许是蛮人丰收后有了多余的谷子，正好来交换盐铁棉布丝绸等物；也许是故意蒙蔽北岸，造成这段时间来泸水两岸人马络绎，榷场持续热闹的假象。最大可能是二者兼有之。

障眼法，总能遮蔽一些人的眼睛。

说不得，朝廷礼官到泸水岸边一看，哟，华蛮和睦、交易旺盛，边疆情形一片大好嘛！那谁，边关都尉陈某，谎报军情，欲图逼反南国，该当何罪！？

陈阶不在乎，青石营的斥候们也不在乎，在他们眼里，那些挑着谷子的蛮人精壮就是敌人。他们甚至希望那些蛮人不是挑着谷子，而是拿着刀剑兵器......人头就是军功！

五骑都是轻装轻骑，身穿只能护着前胸后背的两当镶铁皮甲，腰间挂战刀，长枪、机弩或短梢弓、箭袋挂在马腹两侧。在榷场渡口停留片刻后呼啸而去，沿泸水北岸逆行。

今日，他们要巡弋到乌当属国、乌撒部和青石关的交界处，来回行程百余里。

“风哥儿，那边远处浅山就是半山蛮寨，山背后是青竹沟。”马背起伏，更子用长枪指向。十多天前，他和周大白随队率张大渡水侦查，就在青竹沟发现蛮兵集结，并与对方斥候恶战一场。

二十六年前，蛮人丢了大江南岸、丢了百丈关、青石寨，乌撒部的前哨就退到如今的半山寨。蒙格所在的乌撒城，在距离泸水南岸近三十里的连绵大山前，与半山寨一前一后，背靠大山、控扼冲积平原。

风歌没有把蛮寨放在眼里，问：“听说，乌撒城还比不过延陵郡治下最小的县城？”

更子放慢马速，与风歌并辔而行：“周长四里，比青石关城大不了多少。”

“真想去羊苴城看一看，先生说兀南雄是南国雄主，焦遂也是胸有韬略、智计百出之辈。我就想去问一问焦遂，身为华夏人，怎么就给南蛮人当了国师？”

更子笑道：“我也想问一问，改日打下羊苴城，我把焦遂绑了跪你面前。”

风歌笑了笑，不作答。先生说，焦遂早在20年前的中原就颇有名气，如今极有可能已经晋入铭道境界，可称半神，小小斥候岂可拿捏？

“对面有人，马队，11骑！”王磐高声叫喊，八月十五夜开天门，他顺势冲开数个窍穴，其中就有眼窍，几日温养下来，目力超过常人不少。

泸水南北两岸，隔着大约两百丈滔滔水面，两支马队互相打量。

“瞅啥瞅，有种过来！”王磐喊叫着用手中长枪挥舞，极尽挑衅之能事。风歌和更子手搭凉棚默默看着，默契的把目光从对岸马队转移到水中，无数的木排和捆扎好的青竹在顺水而下。

南岸，身着华服头戴金箍的中年男子正是蒙格。

战还未开打，蒙格知道陈阶不好哄骗，双方其实已经剑拔弩张，只待爆发那一刻。之前，互市榷场依旧热闹，遣使入贡的戏码唱的锣鼓喧天，国主和国师就是要堂堂皇皇的让蒙格带兵登上北岸，就是要让蒙格先递出刀子，对面的人才敢出手。

先机，蒙格占了，对面就算是陈阶，又能怎么的！？

国主兀南雄让蒙格死死钳制住青石关，保证南岸的后路安全，又要尽可能吸引更多的成夏军队增援青石关。渡泸水，攻青石关而不破，持续给压，便是国师焦遂给蒙格的锦囊妙计。

蒙格懂得，自己这边吸引的成夏军队越多，国主率主力攻击乌当，侧击建水、隆山二城的左勾拳就越有力！元光八年，成夏军队施加在南蛮各部身上的耻辱，兀南雄要还回去，加倍！

不过嘛，蒙格之所以积极讨要到“使节”的差事，倾力备战，也有自己的小心思。

当年吞并呙家时，蒙格还很年轻，被乌蒙部的董目居占了最大的便宜。

些许人口、财物倒也罢了，传说中呙家堆积如山的宝物何在？那可是古国遗宝啊！

他曾猜测是董目居在撤军时搜刮一空，也曾想那些宝贝还在今日的青石关内某处埋藏，甚至当初瓜分呙家的主意是兀南雄和董目居的阴谋，自己反倒成了得利不多，徒惹骂名的“傻蛋替罪羊”。毕竟，呙家是乌撒部，蒙格也是乌撒部，哪有自己人联合别人算计自己人的？！

最令蒙格在意的还不是这些，瓜分呙家后，在兀南雄和董目居的支持下，他顺利当上乌撒部王。他心里却知道，部众们大多还在意千年陈规，重视血统渊源，对自己这个得位不正、血统不纯、只能戴银耳环的部王并不如表面那般恭顺。

此次，有众11峒80余寨近30万口的他，使劲浑身解数才动员、调集兵力不足两万。

呙家的余孽，叫晁赫的老家伙，不知怎么就说服了四位峒帅，仅仅出了三千老弱残兵。

攻破青石关，杀了呙家后人！唯有如此，蒙格才是乌撒部真正的王。

心中如此想着，蒙格望向对岸那个张牙舞爪的斥候时，目光中满是杀意。在兀南雄的大局之下，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——对战陈阶，如陈阶强，则按照兀南雄和焦遂的策略对应；若陈阶弱，那就尽快拿下青石关，进逼百丈关，一样可以牵制大量成夏军队。不一样的是，铁山因此落入乌撒部王之手！

黑铁山，曾经是四乌三阿部联盟的，是南国的。

丢了铁山，南蛮再大，铜矿、铅矿、锡矿再多，也没有足够的铁甲和铁制军器。看看左右，乌撒王精锐亲卫身上披的是青铜甲，比铁甲沉重近一成，比铁甲软弱也近一成，两成叠加的结果是——青铜甲挡不住成夏军的强弓硬弩、锋锐刀矛。

有铁山在手，只要几年时间，蒙格就能打造出三万精锐之师，成为乌阿国内堪与国主兀南雄比肩的强横人物！

哼哼，对面那小斥候，明日，就是你们的死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