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备此刻再次有些发愣了，他原本还在猜想着，儿子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。
如今看来，当真是他自己领悟。
顿时，刘备心中大喜。
他知道自己的情况，大半生流离失所，屡战屡败，屡败屡战。
到了今日，这才好不容易赞起了一份家业。
只是到了今年，也已经是五十九岁的年纪了。
虽说因为前不久的汉中之战大胜，如今局势一片大好，但刘备心里非常清楚，想要夺得天下，实在是太难太难。
就像是刘禅刚才说的那样，即便如此，汉蜀之地也比不得东吴。
而东吴跟汉蜀加在一起，也比不得曹操。
在进位汉中王后，刘备就突然明白过来，匡扶汉室，大概自己这辈子是没有办法完成了。
最后的希望，只能落在下一代的身上。
毕竟曹操啊，也已经是六十有四了。
“这些年，为父是亏欠你了，没成想在这个年纪，你已经如此聪慧，想必也是吃了不少苦吧。”
“来，不要这般拘谨，你我父子，也好久没亲近过了，坐到为父身边来。”
这一刻的刘备，没有去计较儿子的冒失，不管这个想法是对的，亦或是错的，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。
看到刘禅如今的举措，刘备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。
当初自己也是一无所有，想尽办法谋取势力，如今儿子虽为王太子，但又如何不是跟自己一样，空空如也呢。
当真是类我。
刘禅闻言，也是缓步走到老刘的身边坐下。
靠近了，在昏暗的灯光下，刘禅看到了老刘那花白的头发，脸上的皱纹已经很深了。
他老了，这个曾经壮志凌云，一心想要匡扶汉室的英雄，也已经是走到了迟暮之年。
按照历史的剧情，老刘的寿命，也只有五年可活了。
“为父好像从未这般近的看过你，如今看你这才发现，原来你与你娘亲，长得是如此的相似。”
刘备看着刘禅的面容，忍不住发出感慨。
甘夫人是很出名的美人，刘备担任豫州牧时，纳甘夫人为妾。
之所以是妾而非正室，是因为刘备对甘夫人太爱了，怕自己有克妻命，因此才不敢纳为正室。
说出这句话的时候，刘备突然有了些许羞愧。
他想了当初，自己抛弃娘俩逃走的做法。
“有些事，你应当是知晓的，现在还怪罪为父吗。”
刘备心中难为，但还是开口问道。
刘禅闻言，自然是听出了刘备的意思，直言道：“我能理解父亲的做法，也知道当时的情况，但孩儿不是圣人，没有办法做到心里不怨恨。”
在这里，刘禅没有称呼父王，而是父亲。
刘备闻言，喃喃道：“怨恨，是啊，我也恨我自己，当时为什么会丢下你们娘俩逃走。”
“可是为父怕啊，为父不能死在那里，大业未成，何以身死。”
“世人皆以为备为英雄之人，然而其实我也是个普通人，也曾是贪生怕死过。”
“不过好在子龙为我挽回了这份遗憾，于乱军中将你们救了出来。”
话到这里，屋内有些沉闷。
刘禅不知说什么，刘备也是心有自责。
可如果再给刘备一次机会，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，他还会如此，抛妻弃子吗。
大概是会的。
良久，刘备也不想在这事上纠结了。
转而说道：“你能有这些心思，为父感到欣慰。”
“既然你想跟左将军亲近，那便就随你吧，不过功课不能落下。”
“为父今日已经跟伊籍先生说好，让他收你为弟子，明日你便带上束脩，拜伊籍先生为师。”
“现在你当是有了自己的想法，然明日功课，不得少于一个时辰，余者便随你自己。”
“如今这汉中局势，也正如你所看到的这般，看似平和，实则是暗流涌动，为父确实也没太多的时间来教导你。”
“好好跟着伊籍先生学习，治理地方，可不仅仅只需懂得军阵之道。”
刘禅没有去反驳老刘，认真的点点头：“孩儿明白了。”
刘备轻轻的拍了拍刘禅的肩膀。
“去歇息吧，今日你大致也是累了。”
刘禅起身作揖：“孩儿告退。”
刘备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，不由得有几分萧索，脑海中不断浮现曾经甘夫人的回忆。
不知几许，当脚步声传来的时候，已然是泪流满面而不知。
“大王。”
吴夫人轻声呼唤，这才让刘备回过神来。
“倒是多愁善感了些，让你笑话了。”
刘备以袖擦泪后说道。
吴夫人走到刘备身边，轻轻依偎。
“大王是真性情之人，又何来笑话一说。”
刘备心中叹息。
真性情吗，或许是吧。
“今日禅儿倒是给了我几分惊喜，原以为疏忽了，没想到我刘备之子，当是有如此灵慧。”
“我先前还担忧着，禅儿太过年幼，怕是牵扯到朝堂之上无法服众，现如今看来，倒是我多虑了。”
吴夫人道：“禅儿是个好孩子，他有今日这般表现，也是我这当母后没能想到的。”
“看来平日里，还是对禅儿多有疏忽。”
这几年里，刘禅一直是吴夫人带着，今日这番表现，也是出乎意料。
好像一夜之间，刘禅就长大了。
听着吴夫人有自责之意，刘备握住其手道：“你也有太多事要管着了，这自然怪不得你。”
“禅儿如今也算是长大了，你也可少操心几分。”
吴夫人闻言，含情脉脉道：“大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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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禅回到屋内的时候，桌子上已经有了热腾腾的蒸饼跟糕点。
这显然是吴夫人送来的。
对于吴夫人，刘禅还是比较尊敬，虽不是生母，但在原身记忆里，吴夫人待他确实没得话说，完全尽力做到了身为主母的情分。
今日刘禅也是很高兴的，因为他得到了老刘的认可。
这一点至关重要，毕竟他住在这王宫里，若无刘备准许，交好马超这等事情，也不可能有什么后续。
况且他要做的，远不止交好马超这般简单。
对于老刘给他安排的师父伊籍，其实刘禅没多大印象，但在这个时代，必然是满腹经纶的大儒，至少在如今这时候的名声上，足以跟诸葛亮比肩。
